最近有部台灣電影叫做“滿月酒”,看過大綱覺得應該挺好看,不料偷偷踩雷卻看見有人說“看過李安的喜宴,不覺得需要再看這部片” 好奇心驅使之下才看了這部20多年前的電影。
滿月酒比起當年已經進步了,因為現在已經有代理孕母這招了!!!厲害吧XD 建議大家兩部都看看,可以比較看看時代背景不同之下衍生的各種問題。
總覺得直到看完這部才知道李安有多麼厲害(還有馮光遠寫的這劇本實在太出色)。這部1993年的電影在當年獲得奧斯卡外語片提名、當年度柏林電影節最佳電影金熊獎等等。知名度如此之高讓我覺得李安好像藉著這部電影,把台灣(或者華人社會)很多文化層面上人們面對婚姻、傳宗接代的態度、婚禮的場景全部都毫無保留地公諸於世了。他拍攝的精緻度與完整度是非常高的,婚禮那場戲非常寫實,彷彿是紀錄片一樣,卻又把劇情銜接得很確實。
看來只好補齊其他兩部了!!!!
李安的父親為大三部曲:推手 喜宴 飲食男女
很難想像20幾年前的劇本直到今日都還有可能適用於台灣社會,但是事實的確如此。
故事簡介可以去參考滿月酒....不是拉!!!維基百科XD 在那個保守的年代,李安很大膽地拍出了同志議題在華人家庭價值觀裡會面臨的諸多難題,既寫實又很荒謬,用不是那麼嚴肅的手法去處理這個很複雜的議題,最後的結局也令人非常感動。
每一個角色都刻畫得很好,尤其是傳統家庭裡面最重要的父母親:嚴父與慈母。他們望子成龍、含飴弄孫,父親的權威與母親的軟性控制,非常強烈的在每個段落表達出台灣父母對於下一代所抱持的願望與壓迫。或許用壓迫這個字眼讓人感覺太強烈,但我的感覺是,孩子背負的早已不只是父母親的壓迫,而是幾個世紀以來的對於盡孝道的內在壓力,它讓你感到自相矛盾,感到無所適從,而最親近的家人卻永遠無法與你一起分擔,因為他們正是那價值觀的受害者以及加害人。
最讓我驚豔的莫過於戲裡的父親跟我父親簡直如出一轍。
我的父親是一位退伍軍人,我爺爺是從大陸過來的第一批外省軍人之一。這部電影的設定也是如此,高爸爸過去也是從軍當官而到了台灣(?),裡面每一句高爸爸說的話,在我看起來就是我爸爸會說出來的話,一字不漏地寫活了這個角色。
那個傳統父權時代中,父親從孩子生下來開始,就開始戴著無限威嚴的面具,形象便成為令人尊敬、甚至有些令人膽顫的嚴父。其實他承受的是更巨大的內在壓力,更多難以解釋的內在規範與傳統。令我想起一本小說:強納森 法蘭岑的“修正”,裡面的父親也總是帶著無限的權威,其實他內心柔軟無比,比誰都還要更愛孩子,那種無法言喻的愛,有時候孩子並不能完全的體會,最後可能導致很大的誤會與仇恨。
其實父親有時候反倒是最明理、最能夠好好理解並且包容孩子的人,他們愛孩子其實從來沒有任何條件(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總是過分嚴苛,處處要求),因此或許反而更能接受像是同性戀這樣的性向。他們會默默的觀察,甚至隱隱的幫助著。高爸爸在某一次晚餐後說 “Simon 做菜,爸爸洗碗”,那時候我就確定他的確是這樣的一個父親,嚴格,卻非常慈愛。
我們從小到大都渴望被父親認同,對於嚴格的父親,我們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要討好或者,引起注意。我們會更努力,以達到父親的要求,或者,我們會完全的叛逆,以徹底的在父親的各種要求上失敗。劇中的高偉同,大概是一個從不敢忤逆父母的乖孩子。他一直都很孝順,雖然遠在美國生活,卻從來不讓父母擔心;雖然性向不合,但為求父母安心仍然費心填寫徵婚資料卡,最後竟連婚禮也願意假戲真做,只為了卻父母畢生的願望。試圖八面玲瓏的他,最後當然是沒有成功,隨著父母親待下的時間越長,謊言就越滾越大,越來越複雜,最後終於爆炸了,不得不向母親坦承自己真正的性向。即使是這樣,他仍然完全不敢向父親坦白他的性向,甚至在最後哭著求威威別告訴他爸。我想那個眼淚是很愧疚、很自責而混亂的,因為父親已經年老、身體出狀況了,而偉同不僅沒有盡到孝道、沒有達到父親心中的要求,也懼怕父親身體不堪負荷而無法將心事好好對父親說明白。
最後的結局令人感動,要是現實生活也能這麼美好就好。
父親單獨約了Simon出去散步,並給了他一個大紅包還說“happy birthday"
...是的,其實他早就知道偉同的性向,他說" I watch, I hear, I learn."
“如果我不讓他們騙我的話,我怎麼抱的了孫子?”
但是當Simon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時,他卻說" I don't understand!"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這正是為什麼他這麼回答的原因,也正是偉同為什麼久久無法對父母坦白的原因。孝道在華人社會裡已經存在著千年的歷史,我們從小就被教育灌輸“百善孝為先”、“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等觀念。換成白話一點誠實一點的文字就是:不要讓父母難堪,不要讓父母傷心,盡己所能實踐父母親的各種想望,不要反對父母的任何意見。或許儒家過去的出發點是親情,是愛。但是當孝道已被當作是一種教育、ㄧ種美德時,他已經變成無形與有形的規則與強制力。
這是華人社會裡面碰到同志議題時所出現的難題,而這個難題一直到現在,仍然是我們隱隱作痛的部分。
多麼希望再過20年,給孩子們看這部電影時,他們不是感到熟悉,而是感到莫名其妙。